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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盎然的河海滨城 ——当下营口诗歌掠影 2020年07月27日

文/赵树发

(上接7月24日7版)

孙晓峰善于把即刻的感受诉诸于文字。借景抒怀,驰骋想像,笔下的花草树木、山河湖泊、飞禽走兽都成了他情感的坐骑。不了解他的为人,不了解他当下的感受,很难让那些怪异的想像灵魂附体。当然,如果参透了的话,就能透过文字看到一个本真、本分、一点都不矫情的孙晓峰。值得一提的是,孙晓峰的一首短诗入选了《2019 中国年度诗歌精选》。据我所知,此等荣誉在营口的诗人圈里绝对是凤毛麟角。按名气来说,孙晓峰似乎还不够资格。就作品而言,我认为无可厚非。孙晓峰的诗大多是在自斟自饮的状态下琢磨出来的,这是他多年养成的生活习惯。差不多每天晚上都整点小酒,想一想一天发生的事,想一想以前发生的事,想一想今后可能发生的事,或悲或喜,或纠结或释然,思绪便开始在脑海中流淌,直至分行成诗。说到不足之处,我必须点明:孙晓峰在纯文字修炼上还欠点火候,在情感的精确表达上也需要提高。

心竹的诗歌,很难归纳出能叫出名字的一种风格。可以揣摩的是她的写作状态,我姑且命名为“小资”。资可以是人的状态,也可以是诗的状态。风雨之后未必彩虹,超然物外定有寄托。资也是有——身外的有和内心的有。无米巧妇难为炊,少云天公不流泪。心竹的诗歌数量自不必说,质量上也绝不逊色。她的诗歌起点就比较高,词汇量相当丰富,对语言的把控能力也很强。她的诗有整体当中的小亮点,有自己营造的小高原。感觉上她是一个很豪气的人,诗中却充满了小资情调,多愁善感,又多有无奈。她活脱的性格转移了人们对她内心的审视,同时也忽略了她的文本。其实,就其诗歌品位而言,她在营口的女诗人当中应该能排个很好的名次。

李翠玉是一个简单的人,干净的人,谦卑的人,淡泊的人,并且浑身充满静气的人。她懂得用情、用心去欣赏芬芳的泥土,以感恩的心态反哺给给予她无尽灵感的家乡暖泉。李翠玉是盖州诗人的代表性人物,也是乡土诗人的典范。

马正凯在自己熟悉的套路里独自完善。他以每天至少一两首诗的写作进度不厌其烦地证明自己是个诗人。这也许不是他的本意,他可能不想证明什么,他只是想写、爱写,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就像球迷爱好看球,棋迷爱好下棋一样,他是诗迷,他把写诗当作生活的一部分,或者说,写诗已经成为他的一种生命状态。

王卓算是一个高产诗人。但他的诗绝不糊弄,能看出思考的过程,也有精雕细琢的痕迹。他习惯于换位思考,站在对方的角度想问题,精心揣摩对方的心理、神态、变化和可能演变的结果,哪怕对方仅仅是一片雪花或一棵树。有时候他干脆就把自己幻化成所描写的对象,直接开口说话,抒发细腻的情感。王卓的诗歌,差不多每首里都能找出一两个或一两段非常有味道的句子,还不能说他达到了某种高度,至少说明他在追求诗歌数量的同时,也注重锤炼语言,注重诗歌质量的修为。更多的时候,王卓是在用诗人的眼睛去观察人和事,一旦有所感悟便用文字记录下来,他的诗歌应该就是这么生成的。

石琇在诗歌写作之前,已经有二三百篇的散文训练。这些散文看似涂鸦,实际上稍加整理,就是一篇篇的成熟作品。任何忽视练笔过程的结论,都是无端的猜想。尽管我承认存在“天生的诗人”,但“天生的诗人”主要指的是一个人的诗歌天赋,没有之前或背后的积淀,终将是一张“空头支票”。但是,也不能说石琇的诗是从散文转化而来的。散文有散文的特征,诗歌有诗歌的元素。任何文体都以语言为载体,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语言是思想的符号,文字是语言的符号。”无论是散文还是诗歌,作者想要表达的思想或情感,都是在符号系统上运行的。石琇应该算是散文兼诗歌写作的一类人,她的散文训练为她的诗歌写作奠定了扎实的语言功底。但严格地说,石琇对诗歌还没有达到热爱的程度,她只是一时兴起(或者说喜好),刚好她还有这个天赋,信手就能留住诗意的冲动。她不是在敷衍严肃的诗歌,事实上,她对每一首诗都有精心的架构,甚至有自己编程的情感密码,既隐藏起了私密的桥段,也完成了表达的意图。只是我们在阅读的时候,可能会有一些费解和猜测,她全然不在意这些,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在丽江,在鲜花与骏马客栈,望儿山也以每天一首诗的进度,书写“生活的样子”,历时一百多天,绝无中断。“生活的样子”自成体系,又独立成章,洋洋洒洒,恣肆纵横,从初始的稚嫩,到日臻成熟,诗人成长的轨迹,依稀可见。望儿山的大组诗《生活的样子》,严格说来还不算优秀的文本(尽管其中不乏出色的篇章),但她的执着和坚持,让人心生感动。相比那些“守株待兔”式的诗歌写作者而言,望儿山提供了一个“有作为”的诗人榜样。

我一直提到的“安静”这个词儿,用在付艳令身上确实恰如其分。其实诗人差不多都是情绪化的人,即便是表面安静,也免不了内心躁动,否则那些蓬勃的诗句是怎么来的?付艳令也许在努力压制着什么,力争让作品说话,也许就是性格使然,或者叫与生俱来。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的诗歌呈现了一种难能可贵的静美。她的淑女写作一如既往,安静如初。

李嗣泽是营口口语诗的代表诗人,他所呈现的都是当下社会见怪不怪的凡人琐事,都是我们平常人熟视无睹的“之怪现状”。所幸的是,这些见怪不怪的“之怪现状”恰好被诗人李嗣泽看到了,因而就顺理成章地出现在了他的诗里。毫无疑问,李嗣泽已经掌握了属于他自己的诗歌技巧,但是,就目前他的创作实绩而言,他的基本功训练还需要辛勤的努力。

韦艳华是一个善于思考的诗人。她的诗没有大开大合,也很少借助意象,基本上是直抒胸臆,或喃喃而语。韦艳华不仅能把一个实物赋予诗歌的味道,还能给人一些小小的启迪。诗人区别于其他行当的人,优势就在于诗人善于享受孤独,跟自己的内心交朋友,把所思所想说给诗听。

闫敬铖是军旅诗人,他的诗歌题材也大多跟警营有关。他的政务占据了大部分时间,诗歌是偶尔为之。可以肯定的是,他是营口消防系统唯一会写诗的人(至少在目前是这样)。只要他肯努力,他的诗歌天赋,他的特殊生活阅历,足以成就他优秀诗人的桂冠。

牛贺萱的出现让我相信,确实存在天生的诗人。她从小就喜欢看外国电影、听外国歌曲,长大后更是津津乐道于异国风情,她的写作风格应该是受到了西方某种文化思潮的影响。她天资聪颖,思维跳跃,视觉高冷,内心强大。她一起步就迈进了诗歌的门槛,她的才华足以令诗歌的大门洞开。

杨金翰让我看到了我年轻时的影子。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读的是大学中文系,也算是比较活跃的校园诗人,也赶上了诗歌的繁盛时期,也热衷于诗歌风格的探索和实践,也没怎么走过弯路,也急躁、也恨不能一下子跻身于成熟诗人行列。所不同的是,他的视野比我那时候更宽泛,他的信息量更大,他的现代性比我更前卫,而且,我确实感觉我和他在诗歌理念上有代沟了。杨金翰现在是武汉大学的大三学生,在此之前,我已经阅读过他的近百首诗。我感觉他每个时期的诗都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变化,我相信,在他的诗歌风格固定之前,这些变化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刘永君和李日源是真正意义上的农民诗人。我知道有很多给自己贴上农民诗人标签的人,其实他们早已远离了泥土和农耕。有的在城镇化进程中自动转换了身份;有的靠自己的打拼,拿到了城市的绿卡;有的尽管还是农村户口,但其生活习性和消费观念,已经跟上了时代的节拍,成为不折不扣的城里人。我说刘永君和李日源是真正意义上的农民诗人,原因有二:其一,他俩直到现在,还是每天跟土地打交道的地地道道的农民;其二,他俩是农民中为数不多的、矢志不渝地热爱诗歌并身体力行的诗人。他俩对诗歌的执着和坚守,让我为之感动。以我对他们的有限了解,诗歌真没给他们的物质生活带来些许的改变,反倒是为了诗歌,他们甚至甘愿把土里刨食积攒的点点积蓄倒贴给了心中的缪斯女神。每一次参加市里的文学活动,他俩都需要倒好几遍车,辗转来到现场,一脸的疲惫,也一脸的心甘情愿。他俩所在的东部山区,盛产水果,也盛产诗人,甚至出现了像王爱民、于成大这样的优秀诗人。刘永君和李日源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诗歌的光芒,像侍弄庄稼一样,精心修剪分行的文字,收获着自给自足的精神食粮。刘永君和李日源的诗歌取材,大多跟农历和农事有关,他们写自己身边熟悉的事,可谓得心应手,因为他们是土地的主人,有无可辩驳的发言权。他俩的诗像他们的人一样淳朴和透明,语言平实而轻盈,意象天真而贴切,像田垄上长出来的庄稼,郁郁葱葱,散发着泥土的味道。

冯亚娟、孙中华、张金芝、石锐、王潇慧是营口诗歌新生力量的佼佼者。冯亚娟习诗时间不长,她的进步呈跳跃态势。也正是由于她的跳跃式进步,我还是看到了她在营造意象上的牵强和语言的趔趄,也就是说她在诗歌这条道上,刚刚起步就踉踉跄跄地跑了起来。可喜的是,她现在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领跑者了。孙中华的诗亦有极强的画面感,透明、温馨,只有生活的美好,不见俗世的苟且。刚接触张金芝的时候,她对文学还是诚惶诚恐的样子;她的诗歌还立足未稳,她的文字如雀跃的鸟儿,飘忽不定。仅仅一年之后,她已判若两人,下笔果敢而坚定,思维恣肆,语言凌翘,诗歌渐入佳境,诗评洋洋洒洒。石锐善于从惯常的事物中呼唤出诗意。她的诗一点也没有演算试题的痕迹,也没有“因为”、“所以”的论证结构,她就是随心所欲地捕捉灵感,诉诸于文字。她没有“公式化”的困扰,她的感觉就是“章法”,就是她自己的诗歌理论。王潇慧习诗时间不长,但一直在上升状态。她只管默默地写,很少抛头露面,偶尔“卡壳”的时候,就跟我简单地沟通交流一下。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关注她的诗歌写作,也可以说,她的绝大多数诗歌我都看过。王潇慧的诗可以归纳为“四小”,即“小角度”、“小意象”、“小感觉”、“小启迪”。还有,她的每首诗篇幅也不大,她似乎钟情于这种“小巧”,力求“玲珑”。

卜丽爽、刘健康、高洪臣、陈继桐、冯文虽然近几年才出现在诗歌舞台上,但他们各有来路,各有特点。卜丽爽是从散文写作拓展到诗歌领域的,笔法还留有散文的随意性;刘健康属于老作者了,沉寂了很长时间之后,突然现身,颇见功底;高洪臣、冯文诗龄都不长,可贵的是他们顺利地就迈进了诗歌的门槛;陈继桐是从旧体诗转向新诗写作的,文字功底比较扎实。

依然坚守在诗歌一线的诗人还有肖怀永、沈锡库、白旭、关香萍、刘芳亦、李玉君、赵东明、宋宝军、刚裕城、肖明、吕鸿东、于伟、满淑红、张志春、李超、魏凯、董艳杰、程友松……尽管我的名单还可以拉的更长,恐怕仍有遗珠之嫌。

提及营口诗歌,许德彬的缺席是不公平的,尽管他已经远离我们而去。许德彬的文学生涯不足二十年,但是,他在世的时候,应该是营口的前排诗人。这个结论,早在2009年他离世的时候就被圈内人士所认可。许德彬是一个被普遍公认的才子,已出版诗集《遥远的诗歌》和《正午的甲虫》(五人合集)、评论集《艺天片羽》。他的创作领域非常广泛,涉猎的文学形式也多种多样,除了诗歌之外,他在小说、戏剧、评论、散文等方面均有建树,获得过省内外多项文学大奖,作品被收入多种选集。他的政治抒情诗写得非常有品位,其中《延安,延安》、《广安人邓小平》、《八女投江》等被广为传颂;《索马里祭奠》被翻译成意大利文介绍到国外。

还有一些人我们也不能不提一下,他们虽然现在已经停止了诗歌写作,但他们都曾在营口诗坛留下过深深浅浅的足迹。

沙爽现在已经是国内的散文大家,但她小小年纪就有诗作见诸于权威的《诗刊》,她坚实的文字功底让人尊重。我读过十七、八岁时的沙爽写在日记上的大部分诗稿,我惊奇于她从头到尾竟没有一个错别字。她的每一首诗都毫无矫饰之情,始终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全然不顾忌世俗的喧嚣和躁动。《面对一只待开的菊》,只有她能听到花朵开放的声音;《饮茶》,她能“把最浓的茶喝出水味/而面对水 高唱茶心”。程晓松是少年诗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就开始发表作品,1984年考入辽宁大学中文系,是名声显赫的辽宁大学诗社第六届副社长。在校期间创办过“冲浪”诗社,在当时的全国校园诗坛小有影响。曲彦莉、张颖和王志宏曾经是营口诗坛毫无疑问的亮丽风景。曲彦莉出道就身手不凡,把乡土诗写到了极致,王志宏更专注于真情和诉说,而张颖则倾向于沉思和回味。无论是写自己还是赠友人,她们都是开掘女性细腻而丰富内心世界的强手。曾经大气磅礴的张雪亮也遗憾地告别了诗歌写作;曾经为营口诗歌奔走呼号并身体力行的诗人吕传海、付刚、金文章已被世俗所俘获,渐渐远离诗歌;曾经的少壮派、现在已年近花甲或年逾花甲的赵明晨、刘杰戈、姜秀安、赵洪柱、周德良、俞强、白秀萍、董万军等不再有新作问世;曾经像谜一样存在的梅迪、于仁海、毛豆昙花一现之后,已销声匿迹。曾经出过一本诗集就“小富即安”的滕玉杰、赵丽、杨晶、段秀娥等,有的已杳无音信,有的已游移到了诗歌的边缘地带。

营口的诗歌发展到今天,可以说已见高原,正在向高峰挺进。这个局面来之不易,既有前辈诗人老骥伏枥地传帮带,也有当下诗歌大咖们无私地提携和推介,更主要的是一大批诗歌写作者自身的热情和勤奋。海德格尔说:“诗即思。”很难想像一个没有独特思想的人能成为大诗人。因此,在这篇文章的结尾我必须重申:仅仅拥有热情是远远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