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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口三义庙之谜初探(下) 2020年12月21日

正在改建的红卍字会,将成为市政协文史馆

营口东商会旧址

王凤仪

营口三义庙消失之谜

1900年8月,沙俄军队借镇压义和团运动之机,武力占领营口。俄国关东总督阿莱基谢耶夫于6日宣布,设立营口临时民政厅。9日,任命驻营口领事敖康富为营口民政官。直到1904年7月25日,日军通过日俄战争占领营口。有文献记载,俄国营口民政厅在营口殖民统治4年间,新建、改建的公共建筑有6项,“三义庙做兵营”为其中的一项。

1920年出版发行的日文版《营口事情》直接指出,三义庙已于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后遭到俄军破坏。但是,三义庙被破坏到什么程度,俄国人三缄其口,日文资料的记载也是语焉不详。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无疑,那就是,从1900年8月以后,三义庙已被改变了使用性质,不再是庙宇,而成为兵营。所留下的仅仅是一个地名,出现在历史文献中。这样,三义庙被破坏的时间可以确定为1900年8月以后。那么,三义庙消失后,改建成的俄军兵营在哪里?笔者查阅了《营口军政志》《满铁附属地经营沿革全史·中卷营口管内》《营口日本人发展史》《营口事情》等日文资料后,答案初露端倪。

1904年8月,日本营口军政署将俄国营口民政厅利用元神庙改建的俄华文学院,创办了瀛华实学院。1905年5月,日本营口军政署在三义庙内创办营口商业学堂,当年9月20日举行开学典礼。后因元神庙内的瀛华实学院校舍狭窄,迁至商业学堂内。至此,原俄国兵营(三义庙)成为两座学校驻地。

1906月12月,日本营口军政署撤废,菅口地面(新市街除外)交还给清政府。瀛华实学院和商业学堂同时移交,继续开办。1907年2月1日,负责军政署撤废善后事务的残务办理所迁到三义庙(即俄国兵营)内临时办公。同年3月5日,残务办理所迁往新市街旭旅馆,房舍交还给公议会,房归原主。

1912年,营口商业学堂迁至奉天小河沿,改称奉天省立商业学校。第二年即1913年,由日本人木下锐吉发起,利用原营口商业学堂校址即三义庙改建成的俄国兵营,由中日合办营口实业学堂。1917年12月,实业学堂迁移到东双桥新建的校舍(原营口市一中,今红旗小学新校)内,该建筑又重新交还给产权人营口商务总会(营口总商会的前身),成为该会的分所(当时有人称之为东商会,称位于西大街的营口总商会为西商会)。

根据历史文献记载,可以从中捋出三义庙从兴建再到被破坏改建成兵营,以及三次被日本人用作校舍,最终归还产权人——营口总商会的全过程。最后交给产权人的三义庙已不是庙宇,而是被改建成兵营和改用为校舍的今中兴里6号。

笔者将中兴里6号推测为1900年被俄国民政厅破坏三义庙而改修的建筑,根据有以下四点:

第一,利用占领地的庙宇和其它建筑,破坏、改建为其所用的建筑,是俄国人的惯用手段。

俄国民政厅统治营口4年间,在侵吞海关税收的同时,连中国人的旧有建筑都不放过。拆中国人的旧建筑,建俄国人的新工程成为惯用手段。他们破坏了西炮台,用拆下来的砖石材料建设民政厅舍;将南方客商寄存灵柩、遗骨的粤东义庄拆除、迁走,原地建设民政厅舍;连新建兵营的建筑材料,都是取自拆毁的三义庙,既体现了俄国人的贪婪,又说明了他们对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蔑视。尽管商界议事会和众铺商认为是奇耻大辱,但当时的营口在俄国民政厅统治之下,面对俄军淫威,他们只能忍气吞声,默认现实。

第二,俄国兵营(今中兴里6号)是使用三义庙拆除的材料建成的。

追溯营口墙体材料生产的历史,机制红砖的生产始于日本营口军政署统治时期的1906年。当年9月,由日本退伍军人森林元马、松浦如三郎、土居纯橘等人合资,在牛家屯北三家子建起一座砖厂。以后发展为营口兴业株式会社,资本金达到100万元,年产红砖300万到500万块,供应营口和辽南地区。为保证产品质量,生产工艺非常讲究。除使用的粘土要堆积储存一冬一夏外,砖坯由机器生产,坯的丁面和条石要用沾油的木板拍打,被称作“打油板”,其作用一是使坯不走型,二是砖上墙后外露的丁、条石光滑。砖坯经干燥后,送入轮窑中烧制,生产出的红砖规格整齐,正负差小,强度高,丁、条两面平滑有光亮,上墙砌筑无须罩面。位于中兴里北组团东侧的两栋日本建筑,以及满铁附属地新市街的建筑,使用的就是这种红砖。

通过对中兴里6号的现场考察,墙体砖粉蚀较重,证明其年代较久。青砖为主,间杂有红砖。青砖显然是由当地砖窑烧制,红砖无论是拱窗发券和墙体所用,从外观看,均不是机制砖坯烧制,应源于人工手扣。丁、条两面均无油板拍打的痕迹,显然不是日本砖厂生产的产品。当年没沟营民间的砖窑分布在里皮沟、得胜门和丰济门外,青砖是主要产品,间或生产红砖。另外,中兴里6号石构件窗台的雕凿程度不一,不是为该建筑专门加工的,明显取自其它建筑现成的构件。如果说拱窗用红砖发券是以图建筑美观的话,墙体杂有红砖则显得不伦不类,毫不讲究。从中可以看出,该建筑施工匆忙,临时拼凑建筑材料。这些材料应是就地取材,拆除三义庙所得。

第三,中兴里6号附近的石构件,是改建俄国兵营施工无用而遗弃的。

中兴里5号、6号院内石构件有数十余块,规格不一。石材一般用于房屋基础施工,但这些石构件不合乎做基础的规格,只能弃置现场。一方面说明三义庙遗址就在附近,庙前夹杆石进一步证实了三义庙遗址就在今中兴里5号、6号;另一方面说明,俄国民政厅拆除三义庙后,建筑材料物尽其用,不能用的就地弃置,故一直保留到现在。值得庆幸的是,俄国人施工现场的不文明之举经过100多年后,给今天的我们考证三义庙遗址留下了有力证据。

第四,清光绪二十九年十月五日(1903年11月23日)《中外日报》有一段报道:“俄国人自两次返营(口)以后,请事极为经营……以前华官有接官厅(即三义庙)一所,周围楼阁宽敞,俄国人据为办公之所,今忽拆毁重建,改为洋式,势极巍峨。”证明三义庙被俄国人拆毁改建成兵营的时间为1903年11月。这个时间,正是三义庙作为庙宇建筑突然消失的时间。

第一代英国驻牛庄领事馆馆址之谜

第二次鸦片战争后,中英两国签订了《天津条约》,牛庄成为我国东北首个对外开放的通商口岸。

1861年5月,英国首任驻牛庄领事密迪乐乘军舰到达辽河口,听取了乘坐炮舰乌斯科克号先期到达的驻牛庄领事馆首席候补员达邦保托和英军保桑克托大尉的报告。5月28日,密迪乐在达邦保托和杂役、佣人的陪同下,乘两艘中国小船,先到牛庄、后到没沟营作了全面调查。随后,根据牛庄和没沟营的现状,准备将通商口岸由牛庄换成没沟营、英国领事馆位置、英国侨民建房场地、英国船只停泊地点等,先后向他的上司发出两封信函。信中介绍,先期到达的达邦保托和保桑克托认为“牛庄镇不具备商业城市的优勢,也没有见到那里经营商业城市的优势。”“还是认为离河最近的市街——营子一带必然能成为外国贸易的中心地。因此,得出把英国领事馆的所在地放在这里的结论。”密迪乐勘察现场后进一步证实“营子的人口比牛庄多,也比牛庄繁荣,有发展前途。……我决心将领事馆换在这里设置。”对于领事馆设置的具体位置,密迪乐认为,东营子的东缘是在中国东北培育、发展英国殖民地的理想起步用地。选择远离繁华街区的东营子东缘的三义庙作为领事馆驻地,北侧河岸作为英国船只停泊地,三义庙附近为英国侨民建房场地,其根本原因是要在没沟营建设独立的英国人活动区域,形成外国人独立社区。

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在一些营口地方史学术著作及史话类文章中,出现了一些对当年英国驻牛庄领事馆馆址定位的不同观点。有“1861年5月,英国在营口市政府路南设立领事馆。”这是一种错误定位。营口市政府路南的英国领事馆是于1950年被拆除的最后一代英国领事馆,与三义庙不搭界,有“英国领事密迪乐乘军舰强行开馆,在三义庙租赁民房,开设领事馆。”有“英国领事馆……初在营口东营子三义庙附近租借民房草草开创。”然而,除本文引用的密迪乐信函外,历史文献早已有与密迪乐信函相同的定位,即三义庙是英国领事馆馆址。

日本军事间谍曾根俊虎于1875年7月18日在营口进行间谋活动时,手绘的营口市街图标有“英国领事馆”,并注有“右庙(指三义庙)当时英国领事借住”。1942年营口商工会议所编写的《营口日本人发展史》第24页“梅度士密迪乐因卫生不完备而患病,在任7年,49岁死在三义庙内的领事馆。”1933年版《营口县志》“前清咸丰十一年(1861年),英领事来营假三义庙为驻在地。”1959年版《营口地方志》5页“1861年,英国和法国设立领事馆,馆址最初在三义庙。”在三义庙设馆和在三义庙租赁(借)民房设馆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其一,房屋产权不同。三义庙属宗教房产,为商界议事会的产权。民房属私人产权。其二,借三义庙做领事馆,从字面上理解是无偿的。私赁民房是要交租金的。其三,三义庙附近无像样的民房可租。东营子的“东部自成一个孤立的小部落,”是在东营子城郊,只能是贫苦百姓的居所,其民房应该是当时百姓普遍居住的土房。这一点可以1864年6月14日首任山海关税务司英国人捷·马吉到没沟营上任后,给海关总税务司赫德的第一篇报告说明之“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到住房。因为这里的房子大多数是泥土的。”作为生长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又在广州、上海任多年外交官的密迪乐,不可能选择泥土房做领事馆。捷·马吉的报告还提到:“代理英国领事加德纳先生善意将我们带到领事馆,并将他们部分房屋让给我们使用。帮办西侯德先生和我住在他的餐厅。四名钤子手和代理头等总巡住在另外两间房子里。翻译和广东朋友住在一起。”在当时,能够安排下除英国领事馆以外海关诸多人员的房屋,非三义庙莫属。其四,密迪乐当年选择领事馆驻地时,面对的是清政府的官吏。他能将条约上的通商口岸由牛庄“换”成营子,体现了列强在中国领土上的霸道。“借”三义庙为领事馆,更展示了其骄横。这一“换”一“借”彰显了侵略者的狰狞面目。密迪乐到没沟营,带来了军舰,带来了军队。满清当局官员和商界议事会在强权面前只能是无可奈何地顺从。

密迪乐在第二封信中,进一步阐明了他以三义庙为领事馆的理由:“如果踏着苇丛走,一定能踩到被河水冲上来的尸体。我乘着小船回来,仍有一种臭气熏人之感。……我如今在东营子东侧的寺庙居住。”信中的寺庙就是三义庙。

通过破解三义庙的诸多谜团,从对三义庙饱受英夷、沙俄、东倭蹂躏的历史回顾中,激励人们勿忘国耻、振兴中华的爱国热情,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作者系营口市文史专家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