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序的凌乱
每天起来我必先做的事是抹灰和拖地,除非有特别的事来不及。
家里的沙发我极少去坐,大部分时间人都镶嵌在书桌前的座椅里。所以,沙发上总是扔着各种的充电器,和随时要看的书,这可能是家中最凌乱的一角。可很显然,这种凌乱在我眼里依旧是有序的。
出去办事的时候经过学校,路边满满当当的全是车,停了两排,今天是开学的日子。你要是稍微留心一点儿会发现,中国人排队很少排直线,可不管队伍是怎么九曲连环,排队的总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谁的后面、谁的前面,倘若有人插队立时就会被轰出去。这种表面不规则的后面其实隐藏着有序的规矩。
小孩子在家里可能谁都不怕,可一旦到了学校就天然地怕老师,不论在家多调皮捣蛋,多顽劣的孩子一进校门见到师长,都像老鼠见了猫,又是鞠躬又是问好,十足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这是天然的秩序,是几千年师道尊严的规矩使然。
这几日琢磨着手头欠下的账,一篇稿子总没有一个好的突破口。门口新开了一家饭馆,推门而入,屋子里飘满了乡音,饭好不好吃成了最无关紧要的事,听他们聊天成了一天最安心、快乐的时刻。连续去了几天,发现饭馆几乎都是老乡捧场,鲜有生客,这恐怕不是个好兆头,真怕它像一些熟悉的小店一样突然间就消失不见。
我去给车做保养,开轮胎店的小伙说,现在不敢接同学电话,十有八九都是借钱的,借出去可能就还不回来了。还说有个客户,身上就剩下十块钱,老婆怀孕了打电话要吃毛栗子,跑到超市买了七块钱的毛栗子,再去买烟。店里三块钱的烟没货了,最便宜的也得五块钱,他拉不下来脸赊两块钱的账,又跑回超市倒出去两块钱的毛栗子,才买到手一包烟。有人听了或许会立时蹦出一句:可以不抽烟的啊。但于烟民而言,他们眼里的烟比饭重要。最后,小伙狠狠地紧了紧轮胎上的螺丝。
入了秋,天凉得快,除了早上开窗透气通风,其他的时候都不怎么开窗,窗户只要“咔哒”一声锁住,屋子里一下子便静下来,好像外面的工地没存在过,也极像一个挺烦的人,只要你愿意在脑袋里打个隔断,他自然不再烦你。依旧不适合午睡,易梦魇,醒来极累,比不休息还累,因为在梦里一直在奔跑、逃难、打仗……做各种家国梦。
还有那些未完成的和想念的,都在梦里来拉扯。梦,也是凌乱而有序的……
夜 树
很多年不再追剧。准确地说,是很多年不看电视,偶尔听听电视节目的声响,是想让家里闹腾点儿,有点儿人气。昨天晚上电视剧《山海情》上演了大结局,今天竟无所事事一晚。没着没落了一整夜,破天荒追了半拉月的剧,很突然地就结束了,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身为一名编辑,有关脱贫攻坚战的稿件、书我都看过,也曾泪洒稿纸,却没料到自己竟边追剧边抹眼泪,从第一集到最后一集。从这一点来看,对于《山海情》,我想表达的第一感受是感动。这感动里包含了对生命的顽强,对活着的意义,对生存的抗争,对幸福的追求,对人生的努力,对一切无私付出的感动与敬畏……
“沙尘暴来了,一刹那间,天昏地暗。大有叔的脚脖子脏得全是黑圈圈。地窝子,掉了墙皮的土房房。得福盖的花被子,白里子已经在岁月中变得黑突突,看不出最初的白,看不清当年的花色。每个人物的脸蛋蛋都有点儿红紫,面皮皮发黑……”即使电视里的一切都是破败不堪的,从人到物,即使全是灰头土脸的,全是窘迫的,但那里天是亮的、蓝的,人们一笑,两排牙齿也那么白亮。明快、乐观、向上,是整部剧给人最舒服的感受。我很欣慰我们的西海固终于摆脱了一上荧幕就像蒙上了一层黑布的历史。《山海情》里的苦难是拓荒人奋马扬鞭的动力,他们苦中有乐,难中有情。
“仁、义、礼、智、信”,优秀的传统文化是整部剧的魂。这是一部写满爱国爱民,抒发大情大爱的真诚朴实的西海固脱贫落地书。整部剧都在演绎一个真字。真故事,真人物,真感情。几乎没有刻意的煽情,全靠言行举止、一举一动去细致入微地刻画表达,从而调动人们的情绪。尤其是方言的介入,即使很多真正的西海固人觉得更像陕西话,而我这个陕北人听来则更像陕北话。不管是哪家的方言,它为整部剧输入了律动的鲜活,只要他们一开口,一种跳跃式的生动就自动植入,比如,“你吃了屎了一直吐”“舅脚后跟有块死肉你吃不吃”,如果不是方言来传达给看官,除了粗鄙、恶心你不会想别的。然而剧中人物一旦摇身一变,口出方言,你想起来就想笑一笑,什么苦啊什么穷啊,只要还能笑出来就都不算什么了。
我一直比较偏爱农村剧。《山海情》恐怕在近来可称得上农村剧的“扛把子”了。单看演员阵容——老戏骨、实力小生、当家花旦、新偶像,真是占据了演艺界的半壁江山。再看编剧,每一个剧情,每一个人物都是精心打磨,无需看外地友人的评语,只看本地人看完剧后的激情澎湃、热泪盈眶,就知道这部剧它演活了那一段历史。
脱贫攻坚,它不是单纯的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不只是国家的一项工程,它是历史,是人类生命史。古人云,以史为鉴。《山海情》为我们留下这段鲜活的珍贵的历史,你可以不知道西海固,可以不懂西海固人,这是你看《山海情》之前,看一遍《山海情》之后,至少,你会对这段历史有所了解。它或许打动不了你,但它给我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活着的信念。
(节选自《辽河》2023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