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凤艳

《花儿朵朵开》这部散文集的作者张凯是我中学时的语文老师。三十多年前听老师讲课，今天读老师的著作，都是人生幸福的事儿。

1989年到1991年，我十几岁，张凯老师教我语文。如今我已五十多岁，需要对人生重新思考。恰好，张凯老师从家乡给我寄来他的著作《花儿朵朵开》。这是多么宝贵的礼物！

张凯老师在《花儿朵朵开》中说，“人生有两件大事，即缅怀和憧憬，把这两件大事都梳理好了，这样的人生才是美丽的。”的确，人生启迪与生命滋味都是在回忆中品咂、琢磨出来的。张凯老师的生活经历与情感历程与我有许多的相似之处，因而他在《花儿朵朵开》中讲述的故事，对我来说是那么亲切，从而生出无限的感慨。尤其是当我阅读他深情与睿智兼具的各种总结性的文字时，又有了课堂上老师给我们做总结的感觉。它们曾经是，现在依然是非常受益的耳提面命。

张凯老师说：“人这一辈子，要抵达的地方太多了。可我的体会是，有一个地方不可忽视，必须常态抵达、重点抵达、真诚抵达，否则灵魂就不会得到安慰和踏实；否则，人生就会支离破碎、漏洞百出。这个要抵达的地方就是亲情。”

张凯老师说：“乡情是一触摸就落泪的东西，人生的美丽其实是活在这其中的美丽。这东西真诚、淳朴、和善、博大、自然，千金难买。忽视乡情的心灵感悟，就会痛失有滋有味的人生。”

张凯老师说：“从旧生活的门走进新生活的门，精神就是一座桥，一面旗，一把钥匙。丢失了精神，就是丢失了跋涉人生的方向和方法，与本应属于自己的幸福擦肩而过……往事如金，生活闪闪。”

张凯老师说：“有激情的人，放不下自己，也放不下明天，对目标和任务跟得很紧，那使命感、责任感、紧迫感简直无与伦比。有激情的人，脚步总在路上，向前每一步，都不等不靠，坚实有力……”

这些感悟是张凯老师六十年岁月积淀的智慧。读他的著作，我如在心中的山水间旅行，只需轻轻翻动书页，我就能近距离观赏他岁月里的风光。上学的时候，张凯老师站在讲台上，那时与老师之间是敬畏的距离；而现在，我将张凯老师的著作捧在手中，近距离看到了他的童年、中年，他的求学、恋爱、婚姻、亲朋好友和工作。他的笔是他的歌曲《浓浓的情梳》中的那把梳子。他精心梳理着过往；他恋旧、怀念、感恩，是一个深情的人。

而《花儿朵朵开》就是张凯老师的歌曲《远方的小土屋》中的小土屋。在那里，爷爷、奶奶、父母、兄弟姐妹为好日子努力忙活着。炕沿边儿的泥火盆象征着农村人的赤诚和朴素；窗花是父老乡亲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而那犁铧和镰刀是他们辛苦劳作的“物证”。随着时代的进步和农村经济的发展，小土屋已经不见了，但是文字不会被磨灭。写作就是沉思并把感觉留住。古罗马诗人贺拉斯在《歌集》中写道：“我建一座纪念碑，比青铜耐久”。对过去曾经降临又离开的每一件事情的延续性的意识，常常成为文学书写的一个责任：写下，就是记下。

《花儿朵朵开》写下了张凯老师和他的亲人的故事、小村庄的变化和时代的变迁。就像作家陈词在这部书的序言中所说的：“从懂事到今天，他都写到了，家事国事天下事。”所以，这部书既是个人的回忆录，也是一个县城的历史、文化、民俗、经济、民风的记载，因而它的意义是需要得到充分认识的。

陈词序言中的另几句话也非常需要好好琢磨。陈词说：“这本书是张凯接地气的乡愁。带着淡淡的忧伤，写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生活虽困苦，但都被张凯的童趣和家族的爱‘屏蔽’了。忧伤着张凯的忧伤，最后却非常想跟着张凯走回那再也回不去的年代。”

的确，读《花儿朵朵开》，我看到纯真与爱可以抵抗贫穷。人类引以为荣的勤劳朴素、向善情怀、精神追求可以给予人力量、坚韧和乐观，使人内心美好，日子充实。因为有人间情感和内心之火炬的慰藉，所以人一次次从贫困的生活和磨难中走出来。

而那一场场情深义厚的往事引起我多少相似的回忆啊！张凯老师的母亲含辛茹苦的样子里有多少中国农村家庭主妇的影子啊！“那年月，在我老家辽北康平，风沙肆虐，土地贫瘠，十年九旱，种几亩地也收不了几簸箕粮食，家家的日子都好像挂在呼呼刮的西北风里。买鞋穿，在那个年代，真是想都不敢想。多数人家的大人孩子是买不起鞋的。不过，买不起鞋，又不能天天光着脚丫子下地啊！所以，一到农闲，家庭主妇们却不得闲，她们得为一家子人做鞋。”

张凯老师写道：“如今，幸福快车已经直通我们色彩缤纷的生活。从目前看，一张张的袼褙有可能存在被繁华淹没的危险。对此，我和我们这代人真的很担心、很惊慌、很害怕……”张凯老师这句话包含着另一层深意，那就是，被繁华淹没的不仅是有形的袼褙、布底鞋、场院、碾子，还有一些朴素的民风，尊老爱幼的美德和手足情深等。

读张凯老师散文中关于亲情的故事更让人感动。这些亲情故事清纯、透明、无私。“不贪，不争，不抢，常常把抓到手上的好处和利益又泼了出去。这一泼，让亲情在瞬间变得愈发高大。亲情圣洁、高雅、高贵，但一点儿不高傲，无污染，承载满满正能量，如一朵朵绽放在雪山之上的雪莲花。”

这样的散文非常容易引起读者的共鸣，因为很多记忆是一代人的集体记忆。所以我说，这部散文集带有地方志的意义。此外，我想，张凯老师是有意识地在做一件民俗、民风记录与传承的大事，所以他详尽地写如何打袼褙，如何扬场等这些在中国农村正在消失的场景。这里面倾注了他的一片良苦用心，他为许多人建了一个心灵的巢。那里有奶奶领着孙子到邻村卖家里树上结的杏；有换鸡蛋买文具的日子；有小伙伴围坐树下看小人书的午后；有不小心被雨水淋湿的课本；有5分钱一根的冰棍儿；有没考上重点高中的哭泣；有热情的三婶；有工作成绩被肯定的小伙子和那个被提拔的中年人；有村民办喜事时帮忙的人端着盘子忙碌的身影和酒席间的欢乐。这就是文字对人心的呵护，对人间情的守望。

读到张凯老师关于教学工作的文章时，我知道我有一位多么好的老师。他把亲和力和循循善诱放到了工作方法的首位。是啊，那时候，张凯老师多和蔼。他还写过两首诗表达他对教育工作和学生的热爱。这一发现让我惊讶又感动。在《铃声雨》中，张凯老师写道，“你以太阳的呼唤/浇绿了校园的晨曲/伸出手/你把/一棵棵小树水灵灵的打算/勾勒在春天的云端”。我的老师对他的学生有一颗柔软的、诗意的爱心，从而他就像他的散文诗中写的那样爱着他的工作：

中学是一本载歌载舞的书，封面上装贴着阳光和花朵。“撩”开这本书翠翠的扉页，滤出的是一叠叠彩色的单元。

每个单元都有秀美的词汇。

每个单元都生长着一往情深的句子。

对于你，重要的是，牢记每个单元的层次，读懂每个单元的深意，用心灵感悟春天飞翔的消息，并让每个单元都结出流香的五谷。

……

如果没读到张凯老师写下这些真实、生动、深情的文字，我的生命经验、精神内涵一定会少了他给我带来的那部分丰盈。是的，如作家陈词所言，张凯老师的“散文写得像他这本书的书名，花儿朵朵开。是星星花，一瓣一瓣悬挂在‘心枝’上，让读者喜悦不已。又像淋漓的春雨，润开读者‘心花’，细致无声。”三十多年前，张凯老师在讲台上用黑板上的文字培养我；三十多年后，张凯老师用他著作里的文字再次培养我。有这样的老师，我是多么的幸运和幸福！学生在此再说一声：老师，您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