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树谦
我的老友田家双是营口人,因老家之地名,他自命博客“田家崴子”,笔名田家。曾与我同在营口师专任教,后供职中共盘锦市委党校。他博学多才,精通政史,爱好文学,草书潇洒。尤其诗词,著有《撷英拾韵全调词集》,填遍1200余个词牌和1900多首词谱;编著《别名辞海》巨著,凡千余专题,500多万字。
同窗好友
1984年大学毕业后,家双分到我校任教,被安排到我的宿舍,在政史系当教师。他身材高大,一表人才,讲课口若悬河,深受学生们的喜爱和欢迎,还经常给全校老师作政治经济学术报告和时事政治专题讲座,可谓名师、人才。
在学校住宿的年轻教师不少,白天上完课,大多就出去自由活动了。我俩不爱外出,常在宿舍里不是看书就是练书法,要不就是搞诗文创作。他的书柜里装满了书,唐诗宋词元曲、《辞海》词典、书法、小说、散文等满床盈案。在他的影响下,我对诗文也有了兴趣,常拿他有关诗的书阅读,有时还自创一首向他请教。
同窗好友,相处自然很好,往往形影不离。一天晚上,我俩到人民电影院看完电影回来很晚,宿舍楼大门已关闭上锁。门卫魏大爷很负责任,锁上门一般不给开。家双说:“咱们从窗户进去算了。”当时正值夏季,窗户都开着,我俩就从二楼窗户爬进楼。那时年轻力壮腿脚利索,爬高不成问题。
有时我俩到渡口乘船横渡辽河,在南岸散步。十几年前,他还给我写了一首诗,回顾这段时光:
《五律·辽河口 致丁兄》
遥望日镕金,渔舟入浦深。
黄醅悲白首,翠霭笼青岑。
过往谁堪赋,追思我独吟。
当年多少事,牵梦步河阴。
我马上释义作了回复,他连连称赞译得好。
1989年,家双被盘锦市委招聘到党校任教,我们就此分别。因两市只有一河之隔,他爱人也在营口工作,所以他的家没有搬走。他每天跑通勤上下班,直到2019年退休,才结束了长达30年的往返行程。
这30多年间,我们只见了一面。那是1994年,我带学生去盘锦市野外实习,参观地质宫和生态植物园,我告诉了他,他当天中午设宴招待我及同去的几位老师,饭菜丰盛精美。老朋友相见,自然兴奋不已,交谈更是异常愉快。他开怀畅饮,喝得满脸通红,似乎有点儿醉意。我自谓非馋嘴之辈,但唯独对这次酒宴记得特别清楚,至今难忘。
微信来往
说来也怪,好友这么多年,又在同一城市同一社区居住,我却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这主要和我的秉性有关,不爱拜访别人,也没有特意邀请。虽然总不见面,但一直有书信来往和微信联系,世界风云、国家大事、家庭琐事、单位工作等无所不谈。以往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喜欢与人辩论,有时也说一些歪理,自己却一本正经。他不是不讲理,就是故意和人抬杠。这么多年,我了解他,表面看似趾高气扬,有点傲慢,实则胸怀坦荡,耿直率真。2019年,我告诉他自己准备编辑出版一本《师专情怀》专集,设想大部分由我撰稿外,还想征集一些原师专师生和调出人员的稿件,请他写写文章,征求一下他的建议和看法。他马上回信:“这个可以写,挺好,创意不错!”也答应届时可以写上一两篇,并提出建议,要定好主题基调,“视野要大。另外,也应先考虑一下筹措资金落实出书费用问题,然后再写稿征稿为好。”内行就是有高见。2000年,得知学校合并后,他发来长信写了很多看法。可见虽已调走多年,他对学校还是很关心的。
退休后在家没啥事,有一天,我翻出来一大堆年轻时收集的磁带,听听感觉不错。其中,有我1984年在北京师范大学学习期间,曾投歌词给《英雄赞歌》《让我们荡起双浆》的作曲家刘炽先生,请他谱曲。后来,刘炽先生赠送我一盒磁带。如今从头到尾再听,非常兴奋,就写了一首诗,请家双指教。
《七律·听刘先生歌曲辑抒怀》
少年不晓惜时光,年迈方知爱夕阳。
数度投斋成画饼,滥竽充数著词章。
只缘有意谱新曲,堪叹无才索断肠。
说与诸君留笑语,梦中还变读书郎。
后来,我又写了一首诗投稿《诗刊》并发表了。
《七律·重听刘炽先生当年所赠音乐专辑有记》
京都修学惜光阴,专业之余研古音。
易见大师呈曲赋,难求刘老抚瑶琴。
使君纵有收徒意,小子诚无立雪心。
自料才情犹不足,直教惭愧到如今。
他看后,夸我写得好,并唱和了一首:
《七律·友人重听刘炽先生当年所寄之磁带嘱我赋诗以记之》
钧天广乐几回听,隐约相逢在帝京。
桃李园中观木铎,槐花影里赏金声。
遥思谈吐云烟涌,别梦依迟琴瑟鸣。
磁带犹存人两隔,可怜无处话离情。
就这样,我们通过微信,一直进行着诗词的创作与交流。2020年6月,他发来微信告诉我:“诗,观其大。大海扬波,天风猎猎,纵横捭阖,以雄浑激越为好。词,察其小。小桥流水,杨柳依依,缱绻掩抑,以柔美清丽为佳。曲,想其碎。天桥撂地,杂音琐琐,插科打诨,以睿智哲理为优。大抵如此,莫再深究,聊复尔尔。”一席81字,字字珠玑,精辟!
没有再见
2020年7月初,我去本溪高中陪孩子读完高中考上大学后,才有闲暇约他会见,他也答应准备赴约。我俩约定,7月18日早上,我开车去他家附近的镜湖公园门前接站,先到北海景区游玩,再去西海岸浴场看红海滩,之后到酒店就餐。就在约定会面的前一天晚上,他微信告诉我:“夫人有些不舒服,明天去不了。抱歉了!”
我俩又约定,下周25日再去。
之后几天里,我俩和往常一样,天天发微信互致问候。19日下午,我把录制的K歌《怀念战友》和《女人是老虎》发给他听。20日上午,他发来点评:“唱得一般,但心情不错。”我回复:“谢谢聆听并诚实点评。”
后来三天,我仍天天发微信,但没见他回复。我以为他这两天可能很忙,也没在意。直到23日下午,我打开微信,看到他女儿发来的消息:“父亲20日下午突发脑梗辞世了!”
当晚,我难以入睡。家双为人真诚善良,学识渊博,但天妒英才,才退休不久,就离开了诗坛。夜不能寐,挥笔写下诗句:
《七律·悼田家双先生》
惊闻噩耗枉嗟伤,损折神魂痛断肠。
那日邀君游北海,今朝独自赴天堂。
音犹爽朗耳边绕,信已残零泪里藏。
雨溃云堤风啜泣,无眠彻夜哭同窗。
以后的日子里,我仍然时常想起他。早年年轻帅气坦荡大气豪情傲气的形象记忆犹新,但他老年时长得什么模样,我浑然不知。留在我脑海里、浮现在我眼前的他,永远是那么的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