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琇

第一次去仙人岛赏槐花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年春天，参加了一个社会团体的诗歌活动后，返程路上随手播放了一首本土歌曲《槐树花》。同行人说，听说仙人岛国家森林公园有5000多亩槐花，开得正是时候。我心里暗自琢磨：如此机缘巧合，那必须去瞧瞧啊！同伴们一拍即合的场景如今历历在目，仿若昨天发生。

从鲅鱼圈出发，大约15公里的行程，抵达位于盖州市九垄地街道办事处西海边、月牙湾南部的仙人岛风景区。连续转了几个弯，柏油路面逐渐由宽变窄，明显感觉渐渐屏蔽了闹市喧嚣，隐入山林的静谧。狭长的小路两侧，高大的槐树不断向后退去，郁郁葱葱的枝丫无拘无束向上伸展，直抵苍穹。树枝被锦簇的花团压低了头，在风中频频摇曳。

当车停下时，竟下起雨来。把头探出窗外，一片槐树林海映入眼帘，枝头坠满了白色花冠。虽然本是意料之中，却还是带着几分惊喜。打开车门，空气中甜甜的花香扑鼻而来。闭上眼，让这种味道在记忆深处肆意流淌。那香气若有似无，我生怕睁开眼惊动了它们，一扭身溜掉了再也寻不见。就这样斜靠着座位，一脚车里一脚车外的停歇片刻。风中裹挟着槐花的香气飘忽着，飘忽得让心也跟着荡漾起来。

“槐树花呀槐树花，望穿秋水到天涯……”关掉音乐，歌曲戛然而止。走下车来，仿若置身一座布满槐花的城池，抬眼皆是。头顶上空遮满了树枝，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响声。站在槐花树下，树荫浓阴匝满地面，如同身临天然的庇护所在。从粗细均匀的树干来看，依稀可以判断这些槐树的年纪都很大。树林排列不算整齐，树枝任性地向四面八方抻枝展叶。在城市看惯了人工修剪的灌木，再看这些恣意生长的槐树，萌生了更多喜爱。

天空飘着雨丝，但并不沉闷，有丝丝缕缕的阳光倾泻下来。雨丝之间，偶尔夹杂着槐花瓣，有的偏巧落在睫毛上，眼前自然形成一弧纯色的光圈。眨眨眼，花瓣掉落下去，先是感觉细微的香气划过面颊，而后看到它飘飘摇摇地旋转着身子稳稳着地。有的花瓣明晃晃地挂在微微潮湿的发梢，不去刻意抖落，就会一直停留在那，随着身体的律动，忽闪着点点白光。

林间不规则的小马路，蜿蜒伸展，看不到尽头。自己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率性地走向小路旁斜插出的一条泥土路。几只硕大的喜鹊正用嘴巴梳理脚下的土地，不时抬起头向四处张望。还有几只在半空中飞旋，似乎低声呼唤它的同伴。落在地上的喜鹊并不怕人，我几乎碰触到它的身体，它们才慢悠悠地扑棱着翅膀，飞向高悬枝头的鸟巢。

信步向树林深处走去，飘落下的奶白色花瓣随着裤脚翩翩起舞，粉色和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密实实地铺满眼帘。抬头望，树冠上坠满白色的花蕊，经春雨敲打过，有的怯生生地缩手缩脚，隐藏在树叶后面，犹抱琵琶半遮面；有的反而越发生气灵动，使劲仰着头，迎着溅起的雨花；有的试探着睁开半闭的花蕾。我似乎听到它们的窃窃低语，其中夹杂着它们竞相开放的声音。

都说“落花辞高树，最是愁人处”，我却看不到满世界飘零的槐花有一丝的愁容，反而有着更多的从容和舒缓。春暖花开是平常事，开花了便有了香气也属司空见惯。但是，在这样的雨里，有这样的花香，忽然觉得很不寻常。我甚至有一些近乎感激的心情。我想，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是真正地爱上了槐花。

树林深处，转出几名穿着汉服的年轻女孩，叽叽喳喳地聊着，一个穿粉色长裙女孩的声音格外清脆，这样的太阳雨一会儿就停啦。她的话音刚落，雨真的骤然停了下来。姑娘们各自牵着裙角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阳光下一团团花坞里。

避雨的人们从绿荫下一簇簇光斑处闪现出来，顿时人头攒动，好不热闹。林海中那一串串晶莹的风铃又或是跳跃的音符，精灵一般在清风中摆动身姿。花香铺天盖地席卷过来，整个宇宙都是一片颤动的花海，团团簇簇，重叠悬垂，或是俨如白雪或是艳如朝霞，甜甜艳艳引来蜂舞蝶唱，白茫茫一片香雪海，如同迎风起伏的波浪，香飘四野。

我发现，自己兴奋得呼吸都变得贪婪起来，便轻声告诉自己，安静下来，听听槐花开的声音吧。

停下脚步，回头望去，那片槐树林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这一刻的美好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成为我生命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这片槐树林，也将成为我心灵的归宿，无论未来的路多么漫长，只要想起这里，我就会感受到无尽的慰藉，它们会在每一个需要的时刻，为我带来温暖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