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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新 散文作品 黄丫口里杜鹃红 2025年06月11日

插图 :夏立新

翻开书,目光触到上次去黄丫口采风时带回的粉红色的杜鹃花花瓣,泛黄的书页,锁住了五月的温柔,此刻藏在心里的黄丫口的那抹粉霞被悄然勾起。

每天紧张的工作让呼吸的节奏不断加速,身心越来越疲惫。因此,我对山水便多了一份向往,山水就是我的诗与远方。每到节假日,我就会带着家人在旷野里、在山水间狂欢,给心灵放个奢侈的假期。

初夏的风裹挟着一份暖,驱散了凉意。黄丫口的盛景似一幅画,在我们眼前徐徐展开。

踏入 “一脚踏三界” 观景台,岫岩的灵秀、海城的蓬勃、营口的厚重,皆在眼底铺展,我伸出双臂,将三地直接“揽入”怀中。山风裹着花草树木的清香迎面而来,我贪婪地深呼吸、再深呼吸,一次次深吸这天地间最纯净的气息。层峦叠翠间,那一片片粉红色的杜鹃花,像极了天边揉碎的云霞,轻盈地飘落在绿海之上,松涛与山风在耳畔低语,合奏出一曲大自然的复调。

站在海拔 967.8 米的山巅,感觉世界都在脚下,让我领略到“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的豪迈。蓝天上的白云在头顶涌动,低得只需踮起脚尖,便能把云朵抓在手心,苍穹任我游。所有的工作压力,在这一刻都被抛出了九霄,只剩天高地阔的那份豁达,自己也化作山间一缕无拘无束的风。

粉红色杜鹃花有一份婉约之韵。五月中旬,群芳渐次收了艳色,黄丫口中的“花中西施”——粉红色杜鹃花,却正当韶华。薄如蝉翼的花瓣,从花蕊处晕开浅浅的粉红色,似少女低眉时泛起的羞涩,更似她们身上长长的裙裾,薄纱锦缎,似透非透,清新又雅致。风过时,花枝轻摇,千万朵花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像是在相互聊着心事。至于其它颜色的杜鹃花,红似火、白胜雪、紫如星,各有风情,却都不及眼前这片粉红色的杜鹃花,温柔得让人移不开眼。

同行的女作家们眼中绽放着惊喜,如翩跹彩蝶般扑入花丛。有人轻拈花瓣,鼻尖凑近,笑意比花还甜;有人背靠繁花,拉开裙摆,镜头定格在眉眼弯弯的欢愉中。我静静伫立杜鹃花旁,看着她们在欢笑、嬉戏,也忍不住弯了唇角,笑语与花香透进心扉,周身环绕着这里的天地灵气,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疲惫感一扫而空,任由欢愉肆意流淌,尘世的纷扰皆成过眼云烟。希望时光就此停滞,将我们留在这片被美好与自由笼罩的天地间,岁岁年年与这片山河共沐风雨、同赏春秋。

据说,杜鹃花还有一个传奇的来历:在西周晚期至春秋初期,古蜀国正值杜宇王朝。杜宇号望帝,彼时的蜀地水患频发,百姓苦不堪言。杜宇亲自带领民众开垦荒地,教他们辨识节气、播种五谷,还与丞相鳖灵一同疏浚河道、治理水患。鳖灵治水期间,杜宇在后方统筹调度。当鳖灵成功将洪水引入岷江,使蜀地变为沃野千里的粮仓时,杜宇深知鳖灵的才能与功绩更胜自己,于是效仿上古先贤,将王位禅让于鳖灵,自己则退隐西山。杜宇死后化作杜鹃鸟,每到春耕时节,杜鹃鸟穿梭在蜀地的山林和田野间日夜鸣叫,提醒人们莫误农时。那叫声凄厉婉转,回荡在山谷之间,如一位慈父呼唤着远方的子女归家。巧合的是,每当杜鹃鸟啼叫之时,漫山遍野的红花便竞相开放,杜鹃鸟口腔里的颜色与花朵的颜色极为相似,古人遂将此花命名为“杜鹃花”。

一阵风掠过窗台,裹挟着一丝初夏的暖热,风中带着黄丫口山林的气息,吹到我的脸上。前几日去时,那漫山的粉红色还未完全褪去,花瓣虽已开始零落,却仍倔强地挂在枝头,似对人间还有万般不舍。可不过短短数日,再忆起那片花海,脑海中浮现的只剩满目的绿。绿叶翻涌,占据了整座山林,它们喧嚣着、舞动着,却唯独缺了那份让人心醉的温柔粉意。

我珍藏的杜鹃花花瓣,终究是彻底失去了生机,黯淡的颜色如同褪色的旧梦。窗外的阳光洒进来,落在褪色的花瓣上,泛着清冷的光。我微闭双眸,感觉似有花瓣落在肩头,待伸手触碰,却只有指尖残留的一缕若有若无的暗香。

或许,有些告别就是这般无声无息,而我对那片杜鹃花海的眷恋,就藏在这风里、云里,藏在心底那个永远不会被时光抹去的角落里,随着岁月慢慢沉淀,便酿成了一坛历久弥香的酒,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醉了自己,也醉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