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的回忆

2020年07月31日

姜 民

1974年2月,身为广州军区政治部干部的父亲带领我们全家乘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自老家邵阳到达广州市东山区绿树掩映的军营,从此进入解放军大熔炉里,开始了耳濡目染的军营生活。因为部队营房紧张,全家被安置在广州军区第三招待所。第三招待所主要接待军队内部干部,有一部分空余的办公室、档案室,两幢解放前军阀的别墅,都用来安置随军家属。里面住的既有军事干部,又有政治干部,还住有部分军队专家,有医生、作家、音乐家、摄影家、翻译等。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一家分到了三间的档案室,有两道门,外面是一道推拉铁门,里面是木门。那天,军用吉普车载着我们一家穿过东大门岗哨,驶上一条水泥马路,营区在我眼前伸展开去,蜿蜒曲折,依稀如旧。左边是三幢军人招待楼及卫生所,树林后有一个小鱼塘、养猪场,右边是招待所办公室、接待室、会议室、防空洞。车到一口大鱼塘边,马路分成岔路口。马路直走是军人服务社,右转上坡是“春园”军官招待所、军区复查办、开水房、警卫连及北大门。在岔路口的大鱼塘四周,战士们种满了各种蔬菜。到服务社往前走过一片松林、竹林,又是一个岔路口,前边是大洗澡堂、工具房、三所的西大门,右边是军人大食堂、篮球场,一条水泥路在大食堂后面通往“通园”随军家属楼。这条路左边是停车场、煤坪,右边是“提高警惕、保卫祖国”标语墙、警卫班。马路的尽头是大厨房,走上阶梯就是“通园”,左边是档案楼,右边是办公楼、职工楼及北二门。全所的道路四通八达,大致分成“春园”、“通园”、招待所三部分,被芒果、龙眼、蒲桃等亚热带水果及桉树、榕树、松树等围绕。我们全家就住在“通园”档案楼三楼,楼上楼下住满了来自天南海北的随军家属、军人子弟。

那幢黑瓦红砖的楼也叫筒子楼,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修建,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串起无数个单间,通风条件极好,走廊的尽头就是公共厨房、盥洗室。它的建筑特点是既可以做办公楼又可以做家属楼,先作为中南局办公楼使用了一阵,再改做家属楼使用。它的特点很明显,作为住人的单间没有水管,用水要到公共部分取用。所以,每天早上筒子楼居民排队上厕所,排队洗漱很常见。它的优点是邻里关系融洽,同一个单位的人白天上班面对面,下班以后门对门,互相串门、楼上楼下串门很随意。

儿时,自蹒跚学步起,我就和一群一般大的孩子学步在筒子楼前的草地上;读书以后,我就和一群半大的孩子们上学或放学,奔跑在筒子楼楼宇间、香蕉林、龙眼林里,卷起滚滚烟尘,人小只觉得追逐着疯跑就是世间最大的乐趣。遇到刮台风天气,那部队大院刮倒的古树木还可以劈柴烧。小孩子尤其是最爱不睡午觉,家里的床铺总会被我们叠出假睡的各种花样,逃往果树林、鱼塘边玩耍,那就是我们快乐的乐园。虽然大部分人都会被父母及时地制止,侥幸逃走的人必将受吃“炒栗子”、“竹笋炒肉”的惩罚,但我们还是会乐此不疲。每到傍晚时分,筒子楼里就会响起此起彼伏的父母呼唤声,我们则像小野人从各家各户的格子间张开小手飞到自己家的小饭桌边。那时节,没电视没网络,吃了晚饭,筒子楼前草坪就成了公共聚会场所,小孩子做游戏,大人们聊天。一不留心,我们就到了小学的高年级,筒子楼前草地并没有因为我们的离开空寂下来,又换上了另一波孩子穿行在其中。

而我们,还是会在放学后聚在一起,商量着用竹竿粘知了、亦或是抓青蛙等乐此不疲的活动,欢声笑语一直回荡在筒子楼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