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04日
本版摄影 夏立新
洛阳纸贵:颜控时代的逆袭 最近跟一个报纸行业的朋友聊天,说起来近些年因为网络和电子阅读设备的冲击,纸质的报纸杂志图书的发行量越来越小,连累得新闻纸的出货量越来越小,价格越来越低,再加上环保标准逐渐提高,有些造纸厂已经倒闭了。 这倒令我想起一个成语——“洛阳纸贵”,也叫“都中纸贵”。这个成语是形容作品火得不得了——就像《成语大会》那么火,甚至更火——以至于引发了相关的物价上涨。类似于《泰坦尼克号》两次上映就带动了“海洋之心”那种蓝色宝石的价格两度上扬。 这个成语很早的出处是《世说新语》: 庾仲初作《扬都赋》成,以呈庾亮。亮以亲族之怀,大为其名价,云:“可三《二京》,四《三都》。”于此人人竞写,都下纸为之贵。 ——(《世说新语·文学》)东晋文学家庾阐,字仲初,他的代表作《扬都赋》写好以后,献给同族长辈——东晋的朝廷重臣庾亮看。庾亮对这个亲戚写的文章很是赞赏,在外面宣扬说,这篇文章可以和东汉张衡的名作《二京赋》放到一起成为“三京赋”,或者跟西晋左思的《三都赋》并列成为“四都赋”。于是大家纷纷传抄这篇文章,导致东晋都城建康的纸价上涨。 但现代人更熟悉的这个成语故事则来自(《晋书·文苑·左思传》):左思……父雍,起小吏,以能擢授殿中侍御史。思少学钟、胡书及鼓琴,并不成。雍谓友人曰:“思所晓解,不及我少时。”思遂感激勤学……貌寝,口讷,而辞藻壮丽……复欲赋三都……遂构思十年……及赋成,时人未之重。思自以其作不谢班、张,恐以人废言。安定皇甫谧有高誉,思造而示之。谧称善,为其赋序。张载为注《魏都》,刘逵注《吴》《蜀》而序之……陈留卫权又为思赋作《略解》……自是之后,盛重于时,文多不载。司空张华见而叹曰:“班、张之流也。使读之者尽而有余,久而更新。”于是豪贵之家竞相传写,洛阳为之纸贵。初,陆机入洛,欲为此赋,闻思作之,抚掌而笑,与弟云书曰:“此间有伧父,欲作《三都赋》,须其成,当以覆酒瓮耳。”及思赋出,机绝叹伏,以为不能加也,遂辍笔焉。 ——(《晋书·列传第六十二》,有删节)这里说的是晋朝时左思写成《三都赋》的故事,由于左思当时在文坛还属于无名小辈,所以《三都赋》也没有受到重视。左思对自己这部作品很有自信,觉得不输给当时传世同类作品中优选的两部:东汉班固的《两都赋》和张衡的《二京赋》,他怕世人不能正确评价,于是去找了当时的大名士皇甫谧,获得了后者的赞赏,并得其作序推介。文坛名人张载、刘逵、卫权这之后也跟着皇甫谧为左思做宣传,甚至带动了一批文学家纷纷给他写各种评注。 经过这样一番宣传,《三都赋》在都城洛阳一下子引起轰动,许多人争相传抄,结果市面上的纸不够用了,顿时价格飞涨好几倍。大文豪陆机刚到洛阳时曾经讥笑过左思,说他写出来的东西只能拿来当酒瓮盖,《三都赋》写成之后,陆机细细阅读一番,称赞不已,断定若自己再写《三都赋》绝不会超过左思,便停笔不写了。此所谓“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前面这段情节,《世说新语》里面也有,几乎相同,但唯独没有以后的“洛阳纸贵”这一段。今人因此怀疑,是《晋书》把这个典故从名声不太好的庾阐头上给移到了左思头上。 不管出处到底是哪一个,大概都会有人觉得,这也太夸张了,一个王朝都城,抄几本书而已,纸张就不够用了?这还真有可能。按史书记载,或者说一般意义上讲,造纸术是东汉的蔡伦改良后才有实际应用价值的: 自古书契多编以竹简,其用缣帛者谓之为纸。缣贵而简重,并不便于人。伦乃造意,用树肤、麻头及敝布、鱼网以为纸。元兴元年,奏上之。帝善其能,自是莫不从用焉,故天下咸称“蔡侯纸”。 ——(《后汉书·蔡伦列传》) 蔡伦担任尚方令的时候,组织工匠尝试使用树皮、破渔网、破布、麻头等原料造成适合书写的植物纤维纸。那时候没有大机器,全靠人工制造,纸张产量和质量都还不能接近令人满意。从东汉蔡伦到西晋左思时代不过一二百年,虽然造纸术的工艺水平和产品质量有了很大提高,已经成为民间文学作品的主要载体,但还没有取代简帛,特别是官方文告和正式文书,仍然很少使用纸张。一直到东晋晚期,才有桓玄下令以纸代简,宣告竹简正式退场。在隋唐之前,纸张的市场存量一直不算大,生产能力也有限,加上古代物流业不发达,局部地区的纸张市场一旦出现大的波动,本地存货用尽,外地纸张一时运不过来,价格自然就会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