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2月05日
冯小青
年愈近,思乡情愈切。
突然想起小时候过年抢糖果的事,眼前出现这样的画面:小小的白瓷盘里,装着满满的花生、瓜子,顶尖处放了几颗花花绿绿的糖果。一群身穿新衣的小孩子围在周边,一双双眼睛直盯着那盘糖果(其实只有几个),叽叽喳喳的,纷纷猜着哪种颜色好吃。有人还不停地擦嘴,不知是口水还是掉到嘴边的鼻涕。
时光回到20世纪90年代初,那时对于小孩子们来说,糖果是新年里的幸福期盼,也是一年平淡生活的甜蜜点缀。过年了,能吃到这么诱人的一把糖果,便是我们过年的期盼。村里只有三爷爷家过年时会称上四五斤糖待客。大年初一,我们一大早吃完饺子就聚在三爷爷家门口,盯着窑洞正屋桌上的水果盘。三奶奶在一间石头垒成的小屋里烧火下饺子,招呼我们吃篮子里的麻糖、焦花。不一会儿,三奶奶在围裙上搓了搓沾满面粉的手,开始分发糖果了。瓜子、花生每人一小把,糖果每人两个,谁也不能多拿。人太多了,糖果有数,谁要多领一个,马上有人揭发。小孩子眼尖,记得可清楚呢。有的孩子还会因为颜色不一样,要争执一番。有一年我去得迟了,等我背着弟弟赶到三爷爷家时,正碰上一大群孩子闹哄哄地出来。三奶奶见他们走远了,把我和弟弟拉到灶房门口,塞给了我们每人四颗糖。
山岭那边还有三家爷爷,虽是同姓,却是出了五服的,那里也有糖吃。最大方的是老二兴爷家,兴爷在乡里医院当厨子,他家的糖也是最多、最好吃的。每人一把,不论个数。最难抢的是创爷家,创爷总是会从里屋提出一个塑料袋,随手抓起一把,一扬手,糖果便“哗哗啦啦”落了一地,众人皆去地上抢。其间碰了头的,磕了腿的,踩了手的,也全然忘记了疼,嘻嘻哈哈抢不停。最北边圆爷家,不仅有糖吃,还有酒喝。圆爷的口头禅:“谁想吃糖,先喝一杯酒。”人群中总有不服者:“来,给我一杯!”说话间,一小杯酒便一饮而尽,但马上呛得满脸通红,双眼生泪。有人开始和圆爷耍嘴皮子:“爷,你先给我糖,我再喝酒。”欢乐嬉闹间,圆爷嘿嘿笑着给我们一一发了糖果、花生、瓜子。
返回途中,我们一边说着创爷最坏,一边检点着收获。有一样的糖,就和同伴交换。窑洞里,打麦场边,都是交换的地点,很快彼此口袋里,糖果种类越来越多。那时大多是水果糖,个头奇大,通体透亮。
下午回家路过大河时,我会用手紧紧捂着口袋,生怕一不小心糖果就会掉到湍急的河里。走到半山腰歇息时,我和姐姐、弟弟数着口袋里的糖,精挑一颗放进嘴里,甜滋滋的,浑然不觉爬山的累。整个春节假期的时光,每天都在甜蜜中度过。
我有收集糖纸的癖好。等到糖吃完,就把糖纸收起来,把褶皱捋开抹平,平平展展,夹在书里。有一年我收集厚厚的一摞,数数有73张。五彩缤纷的糖纸,像极了童年里我五彩缤纷的心情。上学时我带到学校,放学时又带回来,和同伴欣赏。闲暇时一张张数着,闻闻上面淡淡的甜味,这一年里,生活都香喷喷、甜蜜蜜的。有几张尤其喜欢,一张白底褐色花纹,类似那年代里的邙山香烟盒皮,还有一张白底藏青色花格,这些寄存着童年生活的糖纸,我珍藏了好多年。每次忆起,淡淡的香甜味就似在眼前。
半月前,我从朋友手中拿回三盒奶糖,原料是奶酪、巧克力、花生,纯手工制作,无色素添加,有原味、巧克力味、草莓味、蔓越莓味。女儿抓起几个边吃边喊甜,干净的笑容,光洁的脸庞,就像是童年的我拿到水果糖后一样的满足和开心。
时光一去不复返,记忆中永不老去的是多彩的糖果,多彩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