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 在水边读一册线装书

田力

或者坐着或者站起来

走几步

深蓝封面

书籍合手

展开，蜷起，它都可以是一册可心如意的线装书

每一片涟漪

都会覆盖一个故事，或新或旧

或远或近

每一条树影，都会摇曳一片惊慌

绿草茵茵，白云浮动

又安抚想问题，又想不明白的过路人

一个时代叫楚

一个人穿了长衫，一个人叫屈原

他让一条江，叫了汨罗江

夹在书中的插图，订在书中瘦高的黑白侧影

一抖动

也会重新

跌落波纹之中，江河归海，江河

也归浩渺云烟

《五彩线》

一股追着一股，间或

配上

一把小扫帚、一包小粽子、一截细竹节

心思、愁结

等一场五月雨，等一张伞

等几声鸟鸣

落榆钱，空空旋转坠地

手腕脚踝挂彩虹的人，她画山画江

画龙舟

一包胭脂，三里五里抿着嘴不嫌远

哦，把一个节日从日历里拎出来

水淋淋

在端午节， 想起屈原（外二首）

张增伟

新鲜的艾草悬挂在门框上

散发出泥土的味道

系着五彩线的孩子风风火火地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女人比以往更忙碌

此时的江面上

龙舟在锣鼓声中相互追逐

两千多年前的汨罗江面上

也在这一天，一位诗人、一位战士

化成了一块破碎的瓷片

成为沙漠上一缕飘荡的孤烟

那篇用脊骨写成的碑文

高过大洋，高过惊涛骇浪

此后的汨罗江，只出产香草美人

诗句奏响悲歌，一个人的战马圈不住

离乱的缰绳。在端午节

那些在旅途中的人都会回到终点

我们聚集在汨罗江边，怀念故人

就像虔诚的宗教徒一样，我们渴望那个

叫屈子的人，能在我们陶质的

身体里，铸上一层铁

赛龙舟

火种从水泊处向四周蔓延

流水充满母性的温柔

被装进江、河、湖泊的三种奶瓶中

那么多年，中华民族的信仰与烟火一样

在一粒粒水珠里生生不息

旧瓦的沧桑被新瓦覆盖，战马纵横

疆界。每一个微不足道的诉求

被发酵膨大，隐藏在草叶的脉络中

我站在五月的汨罗江面上，在目光中

画出龙舟的样子。我知道沉睡在

江底的屈子，长有龙的骨骼

也长有龙的指甲。他站立在汗青的中央

成为信仰的脊骨，扶直了那些

在庙宇中弯下去的身子

此刻须有响彻天地间的号子

双侧的船桨整齐划一，奋勇向前

锣鼓的声音是庄稼拔节的语言

龙舟在江河中飞速行驶，让我们在

记忆里，搜索回家的路径

龙舟具有画笔的功能，在水面上画出

不同的花朵。华夏的族谱延伸到东南方向

在那里的水面上，龙舟画出的花朵

盛开出一个叫乡愁的春天

艾草

在五月，河水开始发福

思念也越发沉重

艾草带着诗歌的清润

将烦躁、病魔冲刷干净

在门口，艾草的清香

就是闲适的火种

在汨罗江边，一滴江水

足以调高雄黄酒的浓度

汨罗江边的艾草

有着无比虔诚的信仰

它们弱小的身子

长有三闾大夫的骨骼

守卫香草美人的忠魂

就是它们的宗教

我们平常所说的艾草

大多是野生的

在广袤的原野上

你可以把它们当成野草

但是它们挺拔的头颅

一定是在阳光之下

众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