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7月31日
插图:夏立新
姜兴滨
(接上期)
一定做到,一定做到。
杨区长拍了一下巴掌。戴振海、傅余兴立刻押着赵三多过来。
杨区长对赵三多说,你回去告诉一声,我杨运还在,人民政府还在,谁敢为非作歹,小心吃我的枪子儿。
赵三多提了提裤裆潮湿的裤子,连声说,是是是……
杨区长、戴振海、傅余兴三人走远了。刘金斗等七人,加上赵三多,都被捆在松树上。
谍报队副队长何振彪,抓到了区里的薛秘书。无论怎么严刑拷打,薛秘书对杨区长的落脚点守口如瓶,并大骂何振彪是祸国殃民的狗腿子。
夜晚,一间关了灯的黑屋子。何振彪在门口高声叫着,共匪被绑在屋里的柱子上,你们把刺刀上好了,轮着进去刺。谁的刺刀不见血,就不准出来。
一队匪兵轮着冲进去。噗,噗……薛秘书一声也没叫,就这样壮烈牺牲了。
杨区长听到噩耗,义愤填膺。他心生一计。
第二天刚过晌午,何振彪好像喝了酒,晃晃悠悠地从谍报队队部出来。为了抓捕杨运,他换上了便装,像一个普通的百姓。他见街边停着一辆驴车。车老板是一个戴着黑毡帽的小老头,胡须已经花白了。车上立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写着五个字——七道河捎脚。
奇怪。喂,什么叫“七道河捎脚”?
杨运指着自己的喉咙,用铅笔在牛皮纸上写道,去七道河的不要钱。
为什么?
我家住在七道河,顺道。
我去八道河呢?
八道河住着中央军的营部,是专抓杨运的,我不去。
我要去呢?
那得交两个钱。
何振彪狡诈地一笑,走!
路上,车老板一言不语,何振彪问起来没完。
你见过杨运吧?车老板点头。
知道他在哪儿吗?车老板仍然点头。
停车,停车!何振彪急不可耐地问,杨运在哪儿?
车老板继续用牛皮纸写着。
人家是飞毛腿,来无影去无踪,看他在七道河,一袋烟工夫就在八道河。
他常去谁家?
谁家都去,中央军去抓他,一扑就是个空。
上山坡了,车老板鞭子“啪”地一甩,毛驴尥起四蹄飞奔。何振彪差点被颠下来,惊慌地喊着,慢点,慢点!山坡的拐弯处,路旁是一片柞树林,驴车不仅慢下来,还停下了。
车老板转过身来,摘下毡帽,扯下胡须问,何振彪,你看我是谁?我就是你要抓的杨运!
何振彪霎时惊恐万分,连忙伸手掏枪。啪!杨运回身一枪,何振彪应声而亡。杨区长将何振彪的尸首扔到路边,并用石头在上面压了一张带字的纸。
赵三多收尸时,在树丛里发现一顶黑毡帽,嘎嘎新。他躲着人群悄悄地掖进怀里,往回走时觉得耳朵有点凉,就把毡帽戴上了。
何振彪被处死的消息,像一颗炸弹,在国民党184师军警侦缉处炸开了。处长赵志熙暴跳如雷,怒气几乎顶起了房盖。他指着清剿队队长张志帮的鼻子骂着,养你们这些废物,是干吗吃的?光天化日之下,竟有这个事。你睁开狗眼瞧瞧!
张志帮低头看桌上,原来是一张布告。他仔细地读起来。
布 告
何犯振彪系温泉村人,现年31岁,地主出身。在我军暂时撤离时期,行为不端,积极投靠国民党反动派,逮捕我政府积极分子,杀害我农会干部,甘与人民为敌,实属我军民共恨。为除恶安良,替民雪仇,特判何犯振彪死刑,立即枪决。并告不肖之徒,速速改恶从善,立功赎罪,争取宽大处理。否则,死路一条。
切切
此布
区长杨运
张志帮看完布告一惊,何振彪真的死了?
不抓到杨运你也得死。有人说,是一个戴黑毡帽的人赶着驴车骗走了何队长。那就是化了装的杨运。
张志帮木头一样杵在赵志熙面前,一脸无可奈何。
上峰说了,三天抓不到杨运,要革我的职,你看着高兴?
处长,不用说了,我拼着小命也不会让您被革职。
这下子动作可不小,国民党184师、警察队、谍报队、清剿队倾巢出动,在熊岳城乡拉网式搜查。单单184师的一个营在八道河一带就抓了9个戴黑毡帽的人。营长欣喜,官运来啦!这次杨运可是跑不了了,这几个里面肯定有一个是杨运。营长以军情紧急为由,就地审讯,由军队直接处置。
正在拳打脚踢逼供之时,忽然外面一声枪响,有人大喊,杨运!快来人啊!真杨运往山上跑去了!营长停止审讯,扯着嗓子大叫,马上集合,给我追!
事后得知,被抓的9个戴黑毡帽的人中的8人,有的背驼腰弯,有的满脸皱纹,有的年龄虽小,但有村民担保,一个个被释放了。只有赵三多年龄与杨运相仿,又无人担保,结果被打瞎了一只眼。
陡峭的回龙山上,秋风瑟瑟,密密麻麻的松林枝叶摇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杨区长走近石砬,从小小的洞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的字使他心惊肉跳。他急忙顺山坡而下,傅余兴一脸莫名其妙。
不好了,韩六叛变了,城里的范掌柜危险了,我得进城去。
你一个人去?我也去,城里我熟悉。
任务艰巨,两个人反而不方便,你留下监视八道河的动向。
韩六是从北面返乡的,他的经历大家都不清楚。他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硬是把参加过森林讨伐队的经历说成是在地主家扛活,由此混进区农工队。本来农工队已经撤到外面去了,他却偷偷地溜了回来,把区里在八道河西沟藏布疋、棉花的秘密报告给赵志熙。
这天,韩六嘻皮笑脸地口称“处座”,赵志熙却板着一副面孔。就那点布疋和棉花,还想得到好处?韩六吓得目瞪口呆,迅即变成笑脸。处座,我还见过杨运的一个内线,就住在城里,他叫……对对,我想起来了,叫范掌柜,我就是不知道他是在饭馆、杂货店,还是布庄?
混蛋!为什么不早说?
我是怕找不到人,说我诈降。处座放心,我马上去找,找到立刻跟您汇报。
韩六在熊岳古城的北关到南关不停地溜达着。已经到了傍晚,他有点累了。忽然,一阵菜香勾出了他的馋虫,抬头一看,是杨家饭庄。他摸了摸怀中赵志熙给的一打流通卷,先吃上一顿再说。
韩六一进门就听见“油腔滑调”的歌。干炸里脊、清炖鸡、凉拌海蜇、红烧鱼……都来喽!再看那唱歌人,左臂上摞着四盘菜肴,白净脸、宽额头、短头发、大耳朵。他愣住了,对,他就是范掌柜。
范掌柜迎上韩六,老客,想吃点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