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81年的一天，71岁的孔子突然召集同学们开会。老先生语调激昂：“田常想在齐国说了算，却害怕高昭子、国惠子、鲍牧、晏圉（音yǔ，晏婴之子）等群臣的势力，所以统率他们的军队来攻打鲁国了！鲁国，是各位的祖坟所在地，是我们出生的国家。国家危亡近在眼前，诸位为什么不挺身而出呢？”

经过一番紧急商讨后，师生秘密拟定了一个“惊天计划”，需派人到齐国、吴国、越国、晋国走一遭，用三寸不烂之舌扭转乾坤。子路频频举手，孔子摇头；子张、子石自告奋勇，孔子没同意；最后，子贡站起身请求前往，孔子郑重地答应了。

趁子贡赶往齐国途中，我们来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田常，即田成子，齐国大臣。他来自陈国，本名为恒，故又称陈恒。齐悼公四年（公元前485年），其父田乞去世，田常继任，是齐国田氏家族的第八任首领。

同年，因与齐悼公不和，齐国大臣鲍牧弑杀了他。齐人遂拥立齐悼公之子吕壬继位，是为齐简公，田常与子我分别担任左右相国。子我为齐简公宠幸，又与田氏家族不和，故一直想找机会将田氏直系子孙杀光。齐简公四年（公元前481年）春，消息走漏，五月十三日，田常兄弟四人前往齐简公宫中，杀死了住在宫里的子我。齐简公出逃，五月二十一日被擒。因害怕齐简公报复，田常于六月初五在徐州弑杀了他，拥立齐简公之弟吕骜继位，是为齐平公，田常一人做了相国。

孔子听闻此事，曾请求鲁哀公出兵讨伐。《论语·宪问篇》中记载：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公曰：“告夫三子。”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

田常也害怕各诸侯国联合起来诛杀自己，于是迅速施行一系列措施：将侵占的鲁国、卫国的土地全部归还；西边，同晋国及韩氏、魏氏、赵氏订立和平盟约；南方，与吴国、越国互通友好使臣；国内，重新采纳其父策略，用大斗把粮食借给百姓，再用小斗收回，以笼络民心。待天下局势安定后，他把目光投向国内反对他的几个大臣，借口讨伐鲁国，将众人所管辖的兵马都带了出来，可谓大兵压境，来势汹汹。

子贡见到田常，劈头就是一句：“您攻打鲁国是错误的。鲁国——城墙单薄而矮小，护城河狭窄而水浅，国君愚昧而不仁慈，大臣们虚伪而不中用，士兵百姓又厌恶打仗，这样的国家不可以和它交战。您哪，不如去攻打吴国。吴国——城墙高大而厚实，护城河宽阔而水深，士兵铠甲坚固而崭新，精挑细选且精神饱满。他们既有可贵的人才、精锐的部队，又有英明的大臣，这样的国家才最应该攻打。”

田常气得鼻子都歪了：“你的脑回路也太清奇了。给我讲讲，到底是什么居心！”

子贡微微一笑：“我听说。忧患在国内的，要去攻打强大的国家；忧患在国外的，要去攻打弱小的国家。如今，您的忧患在国内。您要攻占鲁国来扩充齐国疆域，打胜了，国君就更骄纵，大臣们就更尊贵。这样，对上您与国君感情上产生裂痕，对下您和大臣们相互争夺权益，那您在齐国的处境就危险了！所以说，不如攻打吴国。打败了，大臣手下的忠将猛士就少了，朝廷的势力也架空了；打胜了，这泼天的功劳不都是您的吗？无论胜败，专制齐国的就只有您了。”

田常茅塞顿开：“好！可是，我统领的千军万马已经直奔鲁国了，现在转而进兵吴国，君臣会怀疑我的动机，怎么办？”

子贡胸有成竹：“您按兵不动，不要进攻鲁国。我为您出使去见吴王，让他出兵援助鲁国攻打齐国，您不就有借口迎击他了吗？”

田常采纳了子贡的“高见”，派其南下面见吴王。他一面按兵不动，一面趁大臣们手无军队，把鲍氏、晏氏和较强盛的公族一一诛杀。五年后，齐国的政权都归田常把持。

子贡见到吴王夫差如是游说道：“我听说，施行王道的国君不能让其他诸侯国灭绝，施行霸道的国君不能让强敌出现。千钧重的物体上，再加上一铢一两的分量，也可能产生重大影响。如今，拥有万辆战车的齐国想独吞拥有千辆战车的鲁国，来和吴国一争高下，我私下替您感到担忧！况且，去援救鲁国，是匡扶正义的事情（鲁国自称周礼的保存者和实施者，是周朝正统）；攻打齐国，是能获得大利的事情——讨伐强暴的齐国，以此震慑强大的晋国，安抚其他各国诸侯，没有比这样做获利更大的了。这道理，聪明人是不会怀疑的。”

夫差虎躯一震：“好！”

其实，他早有“痛打落水狗”之意。三年前（公元前484年），夫差准备攻打齐国，伍子胥苦谏：“我听说勾践卧薪尝胆，与百姓同甘共苦，一定是想报仇。不除掉他，总是个后患，希望大王先灭了越国。”

夫差没听，带兵攻齐，得胜而归。文武百官一片喝彩，只有伍子胥冷冷嘲讽：“只是占了点小儿便宜，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越国才是吴国未来的最大祸患。”夫差大怒，送去一口宝剑，逼伍子胥自杀。伍子胥临死前对使者说：“把我的眼珠挖去，放在吴国东门，让我看看勾践是怎样打进来的。”

想到这儿，夫差对子贡说：“虽然如此，可是，越王退守会稽山上，发愤刻苦，优待士兵，有报复我的决心。还是等我灭了越国后，再按您的话做吧。”

子贡摇头：“越国的力量比不过鲁国，吴国的强大比不过齐国。大王把齐国搁置一边去攻打越国，等您得胜，鲁国早被齐国纳入囊中。攻打弱小的越国而害怕强大的齐国，这不是勇敢的表现。勇敢的人不会回避艰难，聪明的人不会失掉时机，仁慈的人不会让他人陷入困境，施行王道的君王不会让其他国家灭亡。保存越国显示您的仁德，援助鲁国攻打齐国给晋国以压力，各诸侯国一定争相觐见您，称霸天下的大业就成功了！如果您畏忌越国，我请求前去会见越王，让他派兵追随您作战，这样越国兵力空虚，您也就不必担忧了。”

吴王听了，很是高兴，就派子贡到越国去。

看到这里，有些读者哑然失笑：孔子及其弟子们的这一计策，就是把战争的祸水引到其他国家，鲁国自己独善其身嘛。然也。但施行起来，非口才了得的子贡能够胜任。

接下来，就是子贡面见鼎鼎大名的越王勾践了。他又将施展怎样的口才攻势，令其乖乖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枚棋子呢？

2024.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