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4日
插图:夏立新
小时候最盼望的美事儿就是过年,因为过年有新衣服穿,有鞭炮放,有糖果吃。当然,让我更盼望的还是那一桌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杀猪菜”。它勾着我的馋虫儿,勾着我的魂儿。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哭,进了腊月就杀猪;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进了腊月,我和小伙伴们数着手指头开始春节倒计时。这个时候,零星的鞭炮声和集市卖年货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真是声声入耳。
腊月里,我们最盼望的就是谁家杀年猪——小伙伴们可以看热闹,吃“杀猪菜”,吹猪尿泡。在农村,一般过了腊月初六,家家户户就开始杀年猪了。到小年前后便是杀年猪的高峰期。杀年猪就意味着要过年了——年味在乡村荡漾开来,乡亲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这一段时间,我和左邻右舍的小伙伴天天跟在屠夫后面,走东家到西家,看看谁家的年猪肥,比比谁家猪的尿泡大。
杀年猪的场面是真热闹啊。主人先将肥猪驱赶到猪圈外,屠夫和几个壮汉将猪按倒在地、四蹄绑住,再往案板上一放。猪挣扎着的时候,屠夫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将雪亮的杀猪刀对准猪脖子,猛一刀,鲜红的猪血便溅进主人事先准备好的盆子里。待猪血流完,主人便往盆子里撒点儿盐,用高粱秆子开始搅拌。
放完猪血,屠夫和几个壮汉合力将猪抬到灶台上,开始给猪煺毛。待猪“赤身裸体”了,便被屠夫和几个壮汉吊到房梁上开膛破肚。我们最关心的是如何得到猪尿泡,为此,便不停地央求屠夫。我至今还清晰地记着,有一回,村里肖姓屠夫在我们这群小伙伴“死缠烂打”下,鼓起嘴巴将猪尿泡慢慢地吹胀。我们提心吊胆地看着越来越大,甚至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猪尿泡。这个时候,肖姓屠夫灵巧地在吹气口处打了个结,然后,把气球一样的猪尿泡扔给惊魂未定的我们。在胡同里,我们雀跃地将猪尿泡踢来踢去,谁也不会在乎,就在十几分钟前,一头猪才刚刚离世。
小时候我家每年也要杀一头年猪,那头猪是父母用野菜、豆饼、糠,从春至夏,从秋到冬辛苦一年喂养大的。
杀年猪的时候,母亲总是远远地躲开,避开喧闹的人群,远远地张望着。有几次,我看见母亲用衣袖擦拭着眼睛。这让我想起进了腊月后,母亲每次喂猪时,停留在猪圈前的时间越来越长。和贪吃的我不一样,母亲的心里藏着不舍。
杀了年猪,就可以吃到盼望已久的“杀猪菜”了。“杀猪菜”的做法在我们那儿一般都一个样儿——将猪肉切成一寸见方的块儿,配上酸菜、冻豆腐、粉条以及花椒、大料、葱花、姜片、食盐等调料一起下到锅里。灶洞里架上木柴,大铁锅里“咕嘟咕嘟”地冒泡儿,炖上一两个小时,“杀猪菜”便做好了。大铁锅里热气腾腾,农家小院肉香弥漫,我和弟弟馋得直流口水……
当然,每年杀年猪我和弟弟也不闲着,我俩会遵照父母的安排,去邀请左邻右舍的长辈和本家亲戚来家中做客。酸菜炖肉、血肠、干菜扣肉、红烧肉……再佐以蒜酱或韭花酱,真是香极了。屋里炉火,屋外雪花,大人们推杯换盏,我和弟弟吃得小肚子圆鼓鼓的……
儿时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如今,日子过得好了,只要我们愿意,每一天都可以过着像小时候过年一样的日子。但儿时杀年猪的场面,农家飘香的“杀猪菜”,胡同里踢猪尿泡的小伙伴,却只能在记忆里回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