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1月20日
孙东玉
小时候,大概六岁左右吧,在我家北边有一片池塘,离我家院门大约百步左右。《三国演义》里写吕布辕门射戟,距离一百五十步,相当于一百五十多米。小孩子的视力其实也能看到百步之外,所以我每天走出院门就可望见池塘。
有天早晨,我可能睡迷糊了,起得很早,突然听见“哗啦”一声,就见从那片池塘水面直蹿出一条大鱼,在半空还扭了几下。那个银白色、生动的鱼跃镜头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现在回想起来,那条鱼可能在跳空中芭蕾。毕竟,鱼也是有追求的。但它是怎么知道在那个时间点会出现我这么一个小观众?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
或许都是天注定的。
那片池塘再往北走二百多步,是一条河汊,约有二十多步宽。大人们说这条河汊是通辽河的。有一年春天,这条河汊的水面上漂来了一团团的水母,大人们说是从辽河漂来的。我跟一帮大孩子取来网兜捞上来一些,回家养在罐头瓶里。但这些野生的水母根本养不住,养两天就不再动了。真是罪过。
这条河汊上有一座废弃的铁架桥,之前是跑小火车的,直通对面,那里是一座废弃的煤厂。
铁架桥离水面约三四个成人高,早被抽走了枕木,只剩下Z字形的铁架,铁架下就是河汊。我们要想去对面玩儿,就得从铁架桥上走过。对于大人这不算什么难事儿,可对于一个六岁的小孩子来说,还真是一个考验。
第一次穿越铁架桥的情景是我永生难忘的。
那些孩子(最大的读小学四年级,最小的也上一年级了)胆子很大,陆续都走过去了。我走了两步,一看桥下哗啦啦流淌的河水就感到害怕,再不敢往前走了。
大孩子们就站在对面冲我喊:“快过来啊,胆大点儿,再不过来我们可不等你了!”他们不断鼓励我,给我壮胆。
人这辈子总要面对各种选择。当时的我要么老老实实回家去;要么大胆走过去,到对面的煤厂和大孩子们一块儿玩。最后我还是战战兢兢地走过去了,与其说是战胜了自己,不如说河对面的煤厂实在太过于诱惑,煤厂真的是一个乐园。
长大后每每想起童年这段往事,我经常想,如果当时不是壮着胆子通过了那座让我胆战心惊的铁架桥,也不会发现那一方天地,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乐趣了。
回想起来,废弃的煤厂大约有两个足球场大小,水洼遍地,夏天野草疯长,各种不知名的野花遍地盛开。我们用粘网捕蜻蜓,逮“扁担勾”(一种蚂蚱)。下过雨我们就去逮“香油罐”——一种趴在水面游动的细长腿昆虫。冬天结冰了,我们就去滑冰,骑着“单腿驴”,用炉钩改成的冰杖在冰面上划。每次滑冰都要到日头偏西,肚子“咕咕”叫才意犹未尽地回家。
春天的时候我就和大孩子们去小河边挖“小根菜”,回家烀熟了吃,味道有点像地瓜;照“蛸夹子”——一种小螃蟹,大孩子们用瓦斯灯在前面慢慢走,边走边照,“骚夹子”就在洞口边慢慢爬着,傻傻等着被抓捕。
有一次,我跟在他们后面抓“漏网之蟹”,啥工具也没带,两只小手各抓了四只“蛸夹子”回家。长大后我倒是笨了,一只手只能捏一只,还赶不上小时候灵巧。妈妈看到我手中的“蛸夹子”,自言自语:“这孩子从哪儿抓了这么多蛸夹子?”晚饭吃的就是炸“蛸夹子”酱,鲜美无比,我也多盛了一碗米饭。
那种鲜味是今天的孩子难以想象的。
几十年过去了,每每回想起那段时光,我感觉自己的快乐并不亚于“百草园”里的鲁迅。
每个年代有每个年代的欢乐。如今的孩子们是无法体会我们小时候接地气的那种乐趣,但他们有现在各种好玩的事儿。
而童年那段快乐的岁月,就像小时候家门口的那条河汊,永远收藏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那是我生命中无比珍贵的幸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