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奇

外星球上寻找中药，是拯救生命，还是浪费生命？神农367号困惑许久，他的脚下摆着他的兄弟——神农211号的遗骸。

“脚踝根部有穿刺状伤口，从中毒到死亡约五秒。”神农367号确认，211号受到原生毒物的袭击。

“大数据分析，凡有毒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转头摸索，神农367号找到了一棵紫色真菌样植物，细嚼片刻，他说：“味苦、微辛、黏牙、性寒，可解毒。”

药性记录完毕，神农367号拆下211号的记忆体，接入自己的脑后匣，腹泻感、舌麻感、眩晕感等记忆钻入他的感觉神经。极致的痛苦后，一段遗言：“距离人类开拓者登陆，还有八十天。关键任务是找到应对黄色毒瘴的药材。”

跨星际旅行，需要耗费大量资源，难以携带大型制药设备。神农系列试药型生化人与人类体征近乎一致，投放宇宙各处，探索未知星球，寻找可直接利用的中药材，体感估测药用价值和食用价值，为移民提供轻量化的医药支持。

就地掩埋211号的遗骸后，神农367号继续探索这颗星球。

游过氯质海，他找到一味石草，性寒味甘，散瘀活血，久用伤肝……

爬上磁悬崖，他找到一类鳞虫，性温味苦，祛风利湿，初服致幻……

潜入真菌林，他找到一块霜土，性平味酸，消渴引饮，可治湿痹……

这颗星球体积是地球的三倍，飓风和雷暴频发，表面遍布百米高的金属态食人植物，源源不断释放生物质黄色毒瘴，吸入后可对免疫系统造成永久性伤害。

神农367号不断采集和食用旅途中看到的各类动植物，他的消化系统与循环系统饱受伤害，高热和恶疮频现，神农367号始终没有找到目标。

“找不到解药，人类开拓者恐怕难以生存，牺牲毫无意义。”焦虑与疲惫侵袭着神农367号的视觉神经。飞跃胶质高峰时，卷入黄色毒瘴气团，剧烈的恶心、寒颤、刺痛感穿透五脏六腑，绿色的汗珠沁满额头。

“有熟悉的感觉。”211号之前的记忆涌来。神农367号赶回掩埋211号的地方。一株蓝色带牙的食人植物与一条红色长角的沙虫在坟头蠕动。

“袭击211号的毒物就是治疗黄色毒瘴的解药……可这两种毒物中，到底是哪一种？”恶劣的身体状况只允许神农367号选择其中一种试药。犹豫片刻，他掰下红色沙虫的头部吞入口中，酥麻的感觉瞬间侵蚀神经系统。

选错了！

神农367号反手掏走蓝色植物，马力全开，向登陆点奔去。循环系统超负荷运作，毒液流遍全身。

“草部1049类、石部743类、木部1471类……这趟旅程，搜集了足够多的药材资料。只需要等待我的遗骸被回收。”神农367号的思绪愈发混乱，麻痹感从舌尖向肺部蔓延，四肢肌力渐渐消散，生化大脑本能地激活最后的能量，整理、分类和筛选记忆体中的药材资料。

夜空之上，黄棕色的卫星在这颗星球的大气层外释放淡淡的光晕，极光划过浩瀚星辰，于黄色毒瘴的间隙留下一道道划痕，神农367号瘫倒在一片空地上，毫不起眼。

“我在拯救生命，还是在浪费生命？”神农367号想不通，他举目望天，体温渐渐下降。恍惚间，一艘宇宙飞船缓缓落下……

“拯救生命或浪费生命的，从不是药，而是人。”摘下367号的记忆体，赶来的神农449号喃喃低语。

天边的黄色毒瘴聚合又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