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志刚

1

消毒水漫过瞳孔

未到深秋，已悬起

所有候诊单的棱角

——轮椅碾过走廊拐角

2

想到无数针尖被拧成光柱

在静脉里，突然就漂浮起来

褪色的胶片，卡在荧幕深处

显影的裂痕中，几粒药片

起皱的铝箔纸裹着

时间褪下的脆壳

被无声碾碎

某种未命名的疼痛

在此处签收

输液时，压低呼吸频率

或能窥见透明管道里

向上逆流的黄昏

3

暮色渐稠

通风口需要吞咽的

除了淤塞的呼吸

还有正在加重的沉默

像一具生锈的琴箱

在影子的挤压中接住

坠落的休止符

而这，是疼痛与镇痛剂

永恒的谈判。吊瓶里

我们置换彼此的昼夜

以冰凉和温热

病历夹底层

我们反复擦拭着

那些光斑，明晃晃的

结痂的输液架

4

要熄灯了

尚未，向谁解释过

这个苍白的时刻

值班表上是，某个褪色墨点

我用对称的伤痕

来丈量这次，没有回声的迁徙

当黑暗漫过床沿

会数着走廊尽头

自动贩卖机的呼吸间隔

在蓝光闪烁的间隙

吞咽未拆封的晚安

“你的声音在融化。铝制床栏。

一半已沉入止痛泵的絮语”

5

心电图。轮椅。夜巡铃。以及

暗疮。止痛片消逝

什么在啃食石膏

月光把冰凉的印象

一遍遍刻入虚无的躯体

6

凌晨的寂静中。你提及愈合

我翻开，石膏下

那截正在钙化的骨骼

需要一场自地心涌出的岩浆

灼烧谁

谁给出答案